第1章 地狱之人(序章)

在那从未被史书记载过的纷争年代,诸多强盛的王权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崛起。

列王之间的战火从未止息,战争的利刃始终在血与肉的熔炉中千锤百炼。

即便是王者之间,亦有看不见的剑影刀光。

每一位王者都亲手铸就了一把独一无二的绝世剑刃,高悬于他们头顶的苍穹之上,神秘的力量萦绕其间。

平日里,剑刃隐匿于剑鞘之中,不显锋芒;待到纷争乍起,便被王者祭出,于沙场之上肆意厮杀;而当王者欲彰显权威之时,那剑刃更是会变得硕大无朋,宛如一轮璀璨的剑之骄阳,悬于天际,威慑四方。

这些剑的诞生,恰似王者的横空出世,神秘莫测,无人知晓其渊源,亦无从探究其原理。

它们仿佛并非取材于世间的任何物质,而是与生俱来,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。

王者们从不提及佩剑的来历,可他们的威名,却在累累白骨与层层血污之上,傲然挺立。

那些畏惧权力旁落的王者们,纷纷驱使民众用黄色的巨石堆砌起巍峨的城墙。

起初,一位王者的这般举动,引得其他王者竞相效仿,一道道高耸的城墙拔地而起,硬生生地阻断了世间原本应有的紧密联系,将大地分割成无数孤立的版块。

在王者们的铁腕镇压之下,孤立无援的百姓们只得纷纷效命。

有人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,麻木地遵循着王者的指令;有人却心有不甘,暗暗怀揣着反抗的火种。

但无论如何,百姓们心底深处,依旧对王者存有一份敬意,只因王者在乱世之中带来了秩序,给予了他们相对安稳的生活。

然而,矛盾与战争的阴霾却始终如影随形,时不时便会打破这看似平静的表象,让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悄然蔓延。

谁也未曾料到,有朝一日,一个来自地狱的神秘野鬼,将会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激起千层浪,彻底颠覆这个世界的格局,将世间再度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
在东方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之际,一艘破旧腐朽、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木船之上,有一个以杀鱼为生的男子。

他名叫桀,是个独腿渔夫。多年来,每至这个时刻,他便会起身,从船板下抽出一把宛如银月般散发着冷冽光辉的弯刀。

这弯刀尺寸极大,样式奇特,村里的人曾不止一次地嘲笑他,戏称他拿着杀猪刀来杀鱼。

桀却毫不在意,他偏爱这把刀,在他眼中,这弯刀美得惊心动魄。

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开始杀鱼,又是何时得到这把弯刀的,仿佛从有记忆起,它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。

刀柄是未经雕琢的粗糙木头,可桀却钟情于这种原始的触感,每当握住刀柄,他便能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沉稳的力量,仿佛世间万物都尽在掌控之中。

为何桀总在天刚破晓时便将弯刀取出?他觉得,刀就如同那初升的朝阳,理应在黎明的微光中崭露头角。

在太阳尚未完全跃出地平线之时,桀便已将弯刀细细打磨,直至刀刃在晨曦的映照下熠熠生辉,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。

刀光闪烁间,尽显其锋利无双。每日,都会有人将满满一箩筐的鱼搬到桀的面前,拜托他帮忙宰杀。

虽说桀身为渔夫,却从未亲手撒网捕过一条鱼,多年来,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这船头,为他人宰杀着一条条鲜活的鱼儿。

他操刀的手法娴熟至极,刀锋轻盈地滑过鱼身,一片片闪闪发光的鱼鳞在他眼中,如同稀世的珠宝般夺目。

每当刀锋切入鱼肉,那股刺鼻的血腥之气便会扑面而来,涌入桀的鼻腔。

起初,这味道或许会让人不适,可桀却早已习以为常,到后来,甚至愈发沉醉其中。他似乎对鱼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,无需摸索,便能比旁人更加迅速、精准地处理好每一条鱼,鱼的骨骼、鱼鳞、内脏,在他手下都能被处理得恰到好处。

旁人还在手忙脚乱之时,经桀宰杀的鱼已然一条条整齐排列,等待下锅。

众人见状,无不惊叹,纷纷疑惑,这般一把看似普通的“杀猪刀”,究竟是如何在桀的手中发挥出如此神奇的功效,将每条鱼都处理得细致入微。

桀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乐此不疲,在他心中,每一条鱼都是他精心雕琢的艺术品。随着阳光愈发炽热,金色的光芒倾洒在他的弯刀之上,那刀刃竟渐渐泛起深红之色,仿佛是被烈日点燃,又仿若鲜血渗透其中,那一抹红,深深地烙印在刀刃之上。

直至晚霞如绮,轻柔地映照在桀的面庞,他才会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粗布,从刀刃开始,一寸一寸仔细擦拭。

不多时,弯刀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锃亮。每日,桀都会认真冲洗自己的身体,洗去一身的鱼腥味,可唯独这把弯刀,他从未让一滴水沾染。

在他看来,别人或许厌恶他身上的鱼腥味,可这把弯刀,自诞生之日起,便纯净无暇,宛如圣洁的神器,不容亵渎。

或许,从一开始,桀就对这把弯刀怀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。

他隐隐觉得,这弯刀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,只要它在手,即便是那些生性暴躁、活蹦乱跳的鱼儿,也会瞬间变得安静温顺。

然而,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,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桀平静的生活。

彼时,桀所在的王国正深陷战火,硝烟弥漫。

王颁布诏令,要求所有青壮男子都必须参军入伍,奔赴前线,为国家浴血奋战。

毫无意外,桀也在征召之列。他与村里的几个年轻小伙一同被选中,踏上了未知的征途。令人诧异的是,桀身形枯瘦,手腕纤细如枯萎的树枝,看上去弱不禁风。他自己也满心疑惑,不明白为何在众多人中,偏偏选中了他。

负责征兵的领头人看着他们,冷冷一笑,开口说道:“前方战事吃紧,战争如同无情的死神,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。

就你们这几个瘦胳膊瘦腿的,到了战场上,能活个一年半载就算命大了。还是趁早想想自己以后的出路吧。”

此次征兵,不仅抓走了青壮男子,还强掳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孩。

这些女孩面容姣好,脸颊泛着桃红,恰似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,尚未经历尘世的风霜。

村里一些为人父母者,满心担忧,壮着胆子向征兵的人询问:“为何要抓走这些女孩?难不成战事已经惨烈到连女人都要上战场厮杀的地步了吗?”

领头人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,缓缓说道:“王为了激励前线的战士们,让这些女孩为将士们‘颂歌’‘起舞’,让他们感受到神的祝福,从而奋勇杀敌。”

村民们听闻此言,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他们虽听出了话中的深意,可单纯的桀却信以为真,还为这些女孩能有机会为战士们加油鼓劲而感到高兴。

桀在这艘船上生活了整整十五年,其中有十二年,父亲都让他在船上杀鱼。

他从未离开过这片熟悉的水域,从未踏上过陆地,甚至从未穿过鞋子,唯一不离不弃的,便是这把银月短弯刀。

父亲曾郑重其事地告诉他,这是一把被神眷顾的利刃,只要桀时刻将它带在身边,这世间的生灵都会对他心怀敬畏,神灵也会庇佑他,直至他迎来属于自己的荣光。

神谕晦涩难懂,可桀却深信不疑。从有记忆起,这把刀便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,从未有一刻离身。

桀心中清楚,自己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孤魂野鬼,浑浑噩噩,前世今生,都围绕着杀鱼打转。前世的记忆模糊不清,只记得自己是个杀鱼的,今生亦是如此,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尽的轮回。

如何才能逃出这仿若地狱的困境?他一无所知。

为何要逃离?他同样毫无头绪。

但桀会杀鱼,这是他唯一确定的事,而且他相信,这一世的杀鱼技艺,说不定比上辈子更加精湛。

按理说,从地狱逃脱,本就是天方夜谭,更何况像桀这样带着丝丝缕缕前世记忆,懵懂投胎转世的人,更是难如登天。

可桀脑海中,唯有杀鱼的画面清晰无比。

如今,他第一次抬起踏上陆地的脚。脚下的草地尖锐而又柔软,一种刺痛与瘙痒交织的奇特感觉瞬间传遍全身,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。

在船上的日子里,他一直踩在木板铺就的软皮上,远比这草地舒适得多。

“原来是这种感觉……”桀心中暗自呢喃。

“走吧!就算是瘸子,也得给我走到前线去!”领头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皮鞭,猛地抽打在人群之中,众人这才如梦初醒,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。

走着走着,桀发现了一个规律,原来领头人他们只抽打队伍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人。打头的怕他逃跑,断后的怕他掉队。

桀没穿鞋子,路上的小石子很快便将他的脚皮磨破,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,一滴一滴落在草地上。

可他只是微微皱眉,一声不吭,依旧稳稳当当地走着,步伐不急不缓,透着一股倔强。

一缕夕阳的余晖轻柔地洒在桀身上,就在这时,众人惊愕地发现,桀的身影有些异样。

他走路……竟然没有影子!

传说中,神曾言明,人终其一生都伴随着黑暗,行走之时,身后必然会跟着一道黑影,那是人心深处恶毒的隐匿之所。

可如今,桀没有影子,这让众人不禁心生恐惧,暗自揣测,此人究竟是心怀大善的无恶之人,还是恶贯满盈、将恶毒深藏于心的万恶之人?!

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,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,夜幕笼罩大地,整个队伍才停下脚步。领头人这才下令手下安营扎寨,收队休息。

队伍中的人都乖巧得如同羔羊,无人敢逃跑,也无人敢吵闹挣扎。

他们心里都明白,自从离开村子的那一刻起,便再无回头之路。王,在这个世界上如同主宰一切的神明,他的旨意如同天上高悬的太阳,光芒万丈,不可违抗。

而他们,不过是一群蝼蚁般的奴隶罢了。

众人深知,身为奴隶,在这个社会中便注定了没有出路,或许唯有死亡,才能让他们得到解脱。

领头人甚至没有发放一点食物,有的人实在饿得受不了,直接伸手拽起地上的杂草,胡乱地往嘴里塞,吞咽起来。

他们从清晨被抓走,到现在,肚子里还空空如也。

夜晚,同行的女孩们轻声唱起了歌谣。没有优美的曲调,没有和谐的音律,甚至没有其他多余的杂音,唯有微风拂过树叶,发出的沙沙声响,为这歌声伴奏。

歌词简单而又质朴,只有一句话:“唯之太阳,照耀四方,无上之王,光永相伴……”

突然,领头人从茅草搭建的营帐里冲了出来,手中紧握着一支忽明忽暗的火把,几步冲到女孩们面前,粗暴地揪住一个女孩的头发,如同拖曳货物一般,将她往营帐里拖去。

“看什么看!一群奴隶,没看过抓人献祭的吗?!供奉神灵,懂不懂?!”

女孩惊恐地尖叫着,头皮被扯得生疼,身上的布衣在地上的黄泥巴里拖过,瞬间变得脏兮兮的。

“为什么抓她?!”几个年轻气盛的男人见状,猛地站起身来,怒目而视。

“我想吃她,品尝一下她,你信吗?”领头人一声冷笑,一个眼神示意,身旁几个手下立刻一拥而上,手中的鞭子如雨点般落下,硬生生将那几个站起来反抗的男人抽得晕了过去。

眼见对方人多势众,这几个男人再也不敢反抗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拖走,任由她的尖叫声在夜色中渐渐远去。

“吃了她?!”桀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,人吃鱼、吃荤菜,天经地义,可为何竟要吃人?!

执鞭者抽打一番后,骂骂咧咧地离去。桀咬了咬牙,缓缓站起身来,赤着双脚,一步一步径直往营帐走去。他的脚下,只有草地被踩踏发出的簌簌声响。

女孩在营帐里拼命地尖叫着,嗓子都喊哑了,可队伍里周围的人却无人敢上前查看,只因那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刻骨铭心,让他们心生畏惧。

“这群没见识的傻蛋子,还真以为我要吃人肉?”营帐里,领头人看着惊恐万分的女孩,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。

被抓到的女孩也是一愣,难道不是要吃了她吗?

几个刚刚挥鞭的手下也跟着走进营帐,一脸坏笑地说道:“当然不止是吃你啦!是另外一种吃,嘿嘿嘿……”

女孩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,眼神中满是绝望,宛如一只被困在绝境中的山羊,身体蜷缩成一团,瞳孔急剧收缩。

营帐里,地上只铺了一层枯萎的稻草,人踩上去,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

领头人将营帐的帘子拉好,带着另外几个手下,一步步逼近女孩,此时的他们,眼中满是贪婪与欲望。

就在领头人准备动手之际,桀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……

映入眼帘的,是几个面露狰狞的男人,正撕扯着女孩的羊毛衣服。

桀赤着的双脚早已被磨得火辣辣地疼,脚掌更是磨出了一个个血泡,他一路走来,一个一个的血脚印清晰地印刻在地面上。

而此刻,这钻心的疼痛,却让桀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,他终于想起,自己为何是个瘸子,终于想起自己为何能从地狱逃出……

桀手中紧握着那把弯刀,双眼眯成一条缝,脸上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。

领头人看见桀,先是一愣,随即满脸怒容地喝道:“死瘸子,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周围的几个手下也是面面相觑,这瘸子不是在外面休息了吗?怎么突然闯了进来?

领头人话音刚落,目光又瞥见了桀手中的弯刀,在火把的映照下,弯刀散发着洁白的光芒,宛如一轮清冷的明月。

“找死?”领头人恼羞成怒,猛地一把推倒桀,桀单脚站立不稳,直直地摔坐在地上。

领头人冷哼一声,大步走出营帐,对着外面大声喊道:“来人!给我把这瘸子拖出去杀了!”

然而,四周一片寂静,无人回应。原本喧闹的大营,此刻竟诡异得鸦雀无声,就连守夜的人都仿若消失了一般。

“怎么回事?”领头人满心疑惑,他带来的队伍可有五十几号人,还未到深夜,怎么会连个应声的都没有?突然,一声女孩的尖叫从营帐里传出,令领头人猛地回头。

“怎么回事?!”这一看,却让领头人惊得瞪大了眼睛,只见眼前的黄色烛光摇曳不定,整个营帐已然被一片刺目的红色所笼罩。先前在营帐里的几个手下,此刻均已倒在地上,胸口无一例外,都有一道狰狞的血红印记。

桀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中的月银弯刀,原来,在他进来之时,弯刀并非白色,而是一直透着血红之色,以至于他平日里擦拭弯刀的麻布,早已被鲜血浸透,变得暗红。几只围着麻布嗡嗡乱飞、垂涎欲滴的蚊子,被桀随手挥开,麻布也被他随手丢在一旁。

“是你!?你一个瘸子,怎么可能……”领头人话还没说完,桀竟如鬼魅一般,瞬间闪到了他的身后,手中弯刀一挥,一道寒光闪过,弯刀已然没入他的胸膛。

“一个瘸子,为什么不可能……”桀轻声呢喃,话音刚落,领头人便直挺挺地倒地,没了气息。女孩目睹这血腥的一幕,吓得尖叫一声,昏厥了过去。

在杀人的瞬间,桀的脑海中如闪电划过,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他终于想起,自己是因为前世的杀戮太过惨烈,才被打入地狱。而他,竟是第一个从地狱逃回人间的人。

当年,在逃出地狱的千钧一发之际,鬼兵死死抓住他的一只脚,为了脱身,桀不得不挥刀砍断自己的一条腿,才得以挣脱鬼兵的抓捕,成功返回人间。

可也正因如此,他失去了尘世的大部分记忆,脑海中仅存的,只有杀戮的本能。

但在地狱中学到的那些神秘莫测的东西,还有那令人胆寒的黑魔法,他却全部都还记得,此刻,也全都一一想了起来……

“王都吗……”桀走出营帐,望着远方,前来招募年轻人参军的队伍,已然被他屠戮殆尽,只剩下一些惊魂未定的壮丁和瑟瑟发抖的女孩。

“你竟然杀了首领,王知道了不会饶恕你的,会有更多的大军来把你杀掉!”一个目睹桀杀人过程的青年颤抖着说道。

桀闻言,只是笑而不语,手中弯刀轻轻一挥,那青年便也倒在地上,没了声息。随后,桀一瘸一拐地朝着洁白的月光走去……

那个方向,不是他曾经熟悉的渔船,而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王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