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4章 神响战争（九）

“这究竟......？”地面之上，一个深陷二十里的巨大深坑触目惊心。贝尤利克身处其中，祂艰难地支起伤痕累累的身躯，神血顺着破碎的铠甲不断滴落。祂仰望着那尊遮天蔽日的巨神兵，神眼中倒映出机械表面流转的暗金色纹路——那分明是天工之神的锻造印记！
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贝尤利克猛地咳出一大口神血，却根本无暇顾及去擦拭。刹那间，祂的神眼骤然绽放出刺目至极的金光，那光芒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阻碍。视线如利箭般穿透层层厚重的装甲，直直地抵达巨神兵的核心驾驶舱。

此刻，现神一派唯一的神匠——天工之神，正端坐在控制室内。祂的双手与无数神经接驳线相连，额头上的神纹与操作界面同步闪烁着幽蓝光芒。更令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，那些看似应该由天工之神操纵的装置，此刻竟反过来在抽取着祂的神力！

“看来，不止我们古神一方存在着叛徒啊。”古神长者目光如炬，冷冷地瞪视着这一切，贝尤利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
“赫尔托克，你疯了吗？！”贝尤利克的神识穿透虚空，直达驾驶舱内部，“以你之神躯驱动凡人造物，可是在亵渎神格！”

“凡人造物？”天工之神缓缓转头，透过层层装甲与贝尤利克对视。那双过去始终沉静如深潭的眼眸，此刻竟燃烧着贝尤利克从未见过的炽热光芒。

“哈哈哈，贝尤利克。“天工之神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来，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金属质感，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，“这才是神格真正的意义所在——以我登峰造极之工艺，结合古神圣火之伟力，方才得以打造出这终极造物。如此完美无缺之物，你竟认为是亵渎，想不到身为至高神祇的你，竟也如此没有远见。”

话音刚落，巨神兵的右臂突然开始变形重组，那巨大的机械手臂如灵动的舞者般变幻着形态，最终化作一柄横贯天际的锻神之锤。无数神秘的符文在锤身上骤然亮起，每一道符文都仿佛蕴含着足以重塑整个世界的锻造法则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强大气息。

“和弱小的人类——斯佩尔族战斗，实在是太过无趣。所以，我选择加入他们，与神明交战，唯有如此，才能体现出我之造物的真正价值！”天工之神的声音如滚滚雷霆，在天地间回荡。

“赫尔托克，你这分明是彻头彻尾的背叛！”风神怒目圆睁，周身风暴如汹涌的怒涛般狂涌肆虐，那呼啸的风声仿佛是祂愤怒的咆哮。祂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身那磅礴无匹的伟力，试图以此与天工之神以及那尊横亘天地的巨神兵展开对峙。

“笑话。”天工之神的声音从巨神兵中传出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屑，“你们这帮没有眼见的家伙，只知道从我这里一味索取，只知道从我这里一味地索取，将我精心打造的宝物视作理所当然，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说过。如今，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认我背叛？要我说，你们还不如那些凡人之辈！起码他们懂得给予我应得的尊重，会对我心怀敬畏！”

说到此处，天工之神突然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，笑声中满是疯狂与决绝：“喔，我突然想明白了！历史，向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！只要我今日赢了，那背叛的就是你们！届时，除我之外，你们这帮家伙，都将沦为历史长河中的笑柄！”

天工之神话音未落，便毅然决然地驾驶着巨神兵展开了凌厉的攻击。那巨神兵如同一座移动的战争堡垒，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一众神明冲撞而去。

天地间回荡着天工之神的笑声，一众神明知道这个家伙已经疯了，与其争辩已无任何意义，先是将其镇压再从重判罚。

迎着巨神兵砸来的重锤，风神双目一凝，周遭的风暴汇成贯通天地的龙卷，撞上巨神兵的外甲。

然而，当那倾注了风神全力的一击，却只在巨神兵外装甲上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之后。

一众神明这才惊觉事态的严重——那巨神兵表面流动的暗金色神纹并非装饰，而是天工之神以本源神力镌刻的「否定法则」。任何袭来的神力攻击，在触及装甲的瞬间都会被转化为驱动能源！

眼见锻神之锤轰然砸来，风神面色骤变，神躯瞬间虚化，试图化作一缕无形之风遁走。可就在祂即将消散的刹那——

“哐！”

巨锤轰然砸落，却不是直击风神本体。锤头在距离地面百丈之处突然停滞，迸发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。这些波纹所过之处，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剧烈扭曲。

“咔嚓！”

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响彻云霄。风神惊骇地发现，自己化风的能力竟然被生生“冻结”！那些本该无形无质的风之神力，此刻竟如琉璃般凝固在半空，显露出晶莹剔透的实体形态。

“哈哈哈哈，没想到吧，这是......锻造法则的逆向运用！”天工之神狂笑不止，“我已在概念层面将'风'形具化，看你还如何脱逃！”

巨神兵的机械臂发出震耳欲聋的运转声，锻神之锤缓缓抬起。被凝固的风之神力如同破碎的镜面，随着锤头的移动被一点点“剥离现实”。风神发出凄厉的哀嚎，祂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本源正在被抽丝剥茧般分解！

“住手！”大地之现神怒吼着冲上前来，却被巨神兵另一只手臂横扫击飞。

横飞出去的大地之现神，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，巨神兵那手臂上密布的微型锻炉变骤然喷吐出金色的火舌，火舌汹涌而来，将沿途的空间都灼烧出焦黑的痕迹。

就在金色火舌即将吞噬大地之现神的千钧一发之际，空间突然泛起古老的波纹。荒古巨龟背上的甲骨文骤然亮起，那些比文明更久远的纹路交织成网，在虚空中撕开一道裂隙。大地之现神的身躯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，瞬息间已出现在巨龟背甲之上。

“多谢......”受古神长者相助，大地之现神得以脱困，祂单膝跪地，神血从龟裂的铠甲缝隙中渗出，在巨龟背甲上蚀刻出焦黑的痕迹。

然而，当祂抬头望向远处，瞳孔却是剧烈收缩——

就见锻神之锤裹挟着混沌暗芒轰然砸落，风神被具现化的神躯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。那些破碎的晶体并非四散飞溅，而是被锤面上浮现的亿万微型锻炉尽数吸纳。更可怕的是，连风神尖啸着逃逸的神魂碎片，都被锤头迸发的引力漩涡强行扯回。

“不——！！！”

风神最后的哀嚎在天地间回荡，却终究抵不过锻造法则的绝对力量。祂的存在正被层层“锻造”——先是神躯被重构成原始神料，接着神魂被熔炼成纯粹能量，最后连真名印记都被锤打成一枚闪耀的符文，镶嵌在巨神兵的肩甲之上。

“呵，看来你们这些现神，连个叛徒都收拾不了。“望着一众狼狈的现神，一名古神嘲笑道。

与之相对，古神长者却是不苟言笑。祂苍老的目光如亘古星辰般扫过战场：天穹之上，数以万计的金属立方体正如蜂群般重组阵列；地平线尽头，人类军队掀起的钢铁狂潮已隐约可见；低头看去，重伤的贝尤利克在深坑之下伫立，滴落的神血窜动雷光在焦土上灼烧出一道道炽热的孔洞。

“贝尤利克”古神长者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光长河而来，每一个音节落下，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古老的波纹。

“那叛徒，便交由我等处置。你们——”祂话音未落，那如炬目光便再度凌厉地落下，在人族大军的前方，一道横贯天际、烈焰熊熊的火焰长城骤然拔地而起，那炽热的火焰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点燃，散发着足以焚毁万物的灼热气息。

贝尤利克眼中寒芒乍现，嘴角扬起一抹冷峻的弧度。祂自然明白古神长者的深意——而这正与祂的想法不谋而合。

“不过是区区蝼蚁。”

祂染血的右臂猛然高举，五指如爪撕开苍穹。刹那间，一道紫金色的雷霆自下而上贯穿天地，在群星之间劈出一道巨大的漩涡。雷光中隐约可见十道伟岸身影正踏破虚空而来——每一位也都是具备一方信仰的现世神祇。

十位现神凌空而立，神目如电扫过战场。无须多言，神念交汇间便已明悟一切因果。除光明与秩序两位至高神，以及拒绝参战的月神外，众神皆至。

“人族既敢以凡躯渎神，自当领受天罚极刑。”海之女神指尖轻抚手中古琴，指节拨动琴弦发出清越的鸣响。她垂眸时，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珍珠色的光影，声音带着潮汐般的韵律。

话音落下，十道神威同时爆发，整片苍穹为之变色。星辰化作一片燃烧的赤红，大气凝结成璀璨的晶壁，连光线都在神威之下扭曲破碎——此乃神明对下界生灵最高规格的“礼遇”。

“这便是神响战争——”

遥远天际之外，那道亘古长存的金色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，祂的力量在回归，意识即将完成融合。

祂望向世间，瞳孔中倒映出无数破碎的星河。祂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直接在现实结构上铭刻。宙宇间，无数文明遗迹随之亮起微光，那些早已湮灭的种族残骸突然开始重组，在虚空中拼凑出早已失传的创世史诗。

在那万千命运支流中，祂的目光凝固——巴龙·博卡尔，那个男人身影如同玷污画卷的一抹污渍，硬生生割裂了既定的因果。这本该是早已书写完成的史诗，那个男人终将在贝尤利克的神枪下迎来壮烈陨落。

然而，当他放弃了“人”的形态，拒绝了“神”的恩赐，独自坠入最原始的狂暴。那股澎湃的血脉力量，竟让缠绕其身的命运丝线根根崩断。那来自天外的狂暴基因，正以最野蛮的方式践踏着所谓“历史必然”。

战场似乎因他的存在而扭曲，在毁天灭地的乱战中，人族舰队的炮火避他而过，神明的法则在他脚下崩溃瓦解，连巨神兵的锻神之锤都隐隐震颤——仿佛他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一场对规则的亵渎。

而他，只是低吼着，撕咬着，破坏着。

没有荣耀，没有信仰，没有目的。

——只有最纯粹的、野兽的杀戮。

因此，就连洞彻一切的神之眼，也无法精准预读他的下一步举动。

“无济于事……”金色身影缓缓抬手，因果之线在祂指尖缠绕。

“不论你能撕碎多少「注定」的命运，都不将影响最终的结局，所谓历史，不过是等待被验证的预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