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天亮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
有人敲门,女子从梦中苏醒,天还早嘛。
“姑娘,我叫连翘,从忘川来。”
“忘川……”
女子起身打开房门,门外站着一个姑娘,与她年纪差不多大,“请进来坐吧!”
“不了,公子请姑娘过去用早餐。”
“是忘忧公子?”
“嗯。”连翘点头回答。
女子激动道: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“好,我在外面等姑娘。”
女子洗漱完毕,和连翘一同去了对面客房。
客房中有位公子正在等待,一身湖蓝色衣裳,清澈明澄,宁静深邃,这是女子第一次看见面具下的真容,摘下面具的公子原来是温文尔雅,丝毫不像雾林那般拒人千里之外。此时桌上已经备好早餐,忘忧还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书。
“忘忧。”
忘忧闻声望向门外,一身白衣正走进来,与在雾林遇见时一样,忘忧放下书招呼道:“姑娘近来可好?”
“挺好的。”
连翘:“姑娘请进去坐吧!”
“好。”
女子走进门,连翘站在门外便不再进去,像在等人。
忘忧也走向餐桌,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。
“姑娘手上的伤可都痊愈了?”
“已经痊愈了。”
“我配了祛疤膏,待会儿让连翘给姑娘送过去。”
“没事的。”
“姑娘何时回家?”
“公子此言何意?”
“那日幸得姑娘出手相救,在下才脱离困境,却连累姑娘身受重伤,还背井离乡。听闻姑娘独自离谷,在下心中过意不去,想亲自护送姑娘回家,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
“不用了。”
忘忧恭谨道:“赠药之恩不可忘。如若不便,姑娘可否告知家住何处?他日在下也好登门道谢。”
“梨州亶山。”
忘忧点了点头,原来是梨州亶山,避世隐居,难怪州府查不到女子户籍。
“神女峰。”
早在雾林女子就告知自己是山中采药人,也没有必要再隐瞒。
“……”
忘忧的手似乎僵了一下,接着便沉默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
忘忧试问道:“姑娘可听过相思引?”
“嗯。”
女子一边疑惑,忘忧怎么会知道这种毒,不自觉地将手搭在忘忧的脉上。忘忧除了有些紧张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,女子这才收回手。
忘忧:“姑娘这是?”
“不是你。”
女子想到红衣,会不会忘忧与红衣认识?忘忧也没有想到女子会给他把脉,见女子面有疑色,忘忧问:“姑娘怎么了?”
“忘忧,是谁中了相思引?”
“正是住在姑娘隔壁那位公子。”
“你说的是卿桑?”
忘忧没有回答,只是说:“相思引由来已久,世所罕见,唯今被南国用于巫蛊之术,控制人心,在下便是为此而来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女子点了点头,“还有一件事,我想让你帮忙。”
“姑娘请说。”
“卿桑突然得了失忆之症,寻遍医馆都查不出病因。”
忘忧望向门外,对面的房门是半敞半开,房中的人同样看着这边,忘忧收回视线。
“他没有失忆。”
女子愣了一瞬,“那就好。”
难怪在清风馆问起身世时,他那般不情愿,原来是怕被发现端倪。可这也不像卿桑的作风,女子叹了叹气,却猜不透缘由,不管如何,总算了了一桩心事。
“姑娘先吃早餐吧!”
“嗯。”
忘忧见女子眉间之态,全不似初遇时模样,超然物外,举止自若,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牵绊她。同样一身白衣,如今却多了几分惆怅,忘忧不禁有些自责,明知那位卿桑公子自幼身中相思引,天不假年,还将女子托付于他照看,徒增烦恼。
“姑娘在想相思引之事?”
女子点了点头。
忘忧坦言相告:“这些年在下一直在寻找医治之法。忘川曾有位前辈,在谷中留下了一些关于解药的线索,线索中提到神女峰。在下当日前往梨州,除了采集薜苈,也是为了寻访解药的线索,不知姑娘可曾听闻?”
女子确认道:“是何线索?”
“若得雪天明,相思尚可引,望川谷中月,神女峰上人。”
“不曾听过。”
女子虽没有听过,对忘川谷倒有些好奇,“忘川有一片竹林,听小茴说,竹林常有箫声吹奏,不知那是何处?”
“竹林正是那位前辈的居所。”
“那位前辈可还健在?”
忘忧摇了摇头,“已经是百余年前的事迹。”
“是这样。”
女子略有些惋惜。
这时,卿桑忽然气喘吁吁跑了过来。
“月姐姐。”
女子对卿桑道:“坐吧!”
卿桑拉起女子,朝忘忧看了一眼,才知道东窗事发,“月姐姐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忘忧致歉道:“姑娘见谅,此事是在下思虑不周,他并不是有心欺瞒姑娘。”
听罢卿桑立刻认错:“是的是的,月姐姐,我知道错了,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吃早餐吧!”
女子端起粥碗自顾自地吃起来。
“月姐姐,你别不理我嘛!我真的知道错了,真的!我给你道歉……”卿桑央求道,而女子吃着早餐头也不抬。
于是忘忧劝道卿桑:“先吃早餐。”
卿桑:“月姐姐,我给你跪下,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!”几乎使遍浑身解数。
忘忧:“……”
“你说吧!”
卿桑一脸喜色,忙解释起来:“事情是这样的,那日深夜我出门买宵夜,却不想被一群市井无奈撞见,他们见我就要抢夺钱财,还要非礼于我,我逃了很久才跑掉。回来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,第二天起来就忘记了很多事情……”
女子听他说了一大通,也无心再去辨真假。
“我也是昨晚才记起来。可是客栈伙计告诉我,客栈住进来几位可疑的人,就是他。”卿桑顺手指向忘忧,”我以为是那些人又来找我麻烦,一害怕就忘记了。我本来要告诉月姐姐的,可月姐姐人不在房间,事情就是这样,月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,嗯?嗯?”
“喝口茶吧!”
“月姐姐你不生气吗?”
“不生气,只是以后别再那样叫我。”
“嗯。”
卿桑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,忘忧若无其事地喝着粥。女子看着卿桑,他究竟是何身份?为何也会身中相思引?卿桑从未向她提起相思引。她是否应该告知,关于天山雪可解百毒的记载,毕竟尚未得到证实。
一会儿后,卿桑也跟着吃起早餐。
忘忧:“当日陷困亶山雾林,道路凶险难行,好在有只白鸟引路,那白鸟可是姑娘所养?”
“它叫般若,在神女峰有几年了。”
卿桑端起粥狼吞虎咽起来,“前两日在客栈,我见过那白鸟,是一只雀鸟。”
忘忧看了一眼卿桑,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小菜。作为旁观者的忘忧,却看得一清二楚。卿桑看女子的眼神出卖了他,答案并非如此简单。
“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?”
卿桑:“原来它认识月姐姐。”
“嗯。”
自从踏入歧城后,它就在向她指引一个地方,她几次经过,那是城东一座藏书楼,她不知道究竟有何特别之处。
“我就说嘛!”
忘忧知道卿桑在说谎,并且想要逃避这个问题。卿桑眼含深意地看着忘忧,不知是因为忘忧拆穿了他,还是怕忘忧再一次拆穿他。
吃完早餐后,卿桑就拉着女子离开了。
“月姐姐,咱们回去吧!”
走廊外,卿桑又回头看了一眼忘忧,只见忘忧望着窗外。从客栈远远望去,还能看见一座高楼,叫琅嬛阁,那楼上挂满了七彩灯笼,在阳光下看起来很温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