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的一天清晨,阳光明媚。
早饭用后,女子在半夏、小茴的陪伴之下四处转悠。虽也开春,谷中仍有许多枯草,天气暖和而未焕发生机。三人走在花草从中,衣裙扫起只只蜂蝶。
“姑娘衣裳单薄,昨天晚上婆婆让半夏给姑娘裁衣裳,一会儿回去,姑娘就随半夏回去挑两匹绸缎吧!”
听半夏说完,小茴也羡慕起来,只见她走到半夏和女子中间,同时挽过两人的胳膊,嬉皮笑脸地说:“半夏姐姐,小茴何时能穿上新衣裳啊?”
小茴从来只叫半夏的名字,突然一声“姐姐”叫得殷勤,可见是想穿那身新衣裳了。半夏和女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小茴和半夏一同长大,从小在针织坊学习女红,只是小茴厌其繁琐懒于学业,至今不通一针半线。
半夏:“放心吧!好妹妹,怎么会少了你的,等给姑娘做好,我就给你做!”
小茴:“多谢半夏姐姐,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开工!我和姑娘给你打下手,怎么样?”
“好。”
而后半夏回头对女子道:“姑娘,我们回去吧!”
“嗯。”
三人说完就回屋,各自从库房挑了些布匹。女子自己会针线,也取了布来在一旁裁起衣料。接下来的几日,她们都在屋里做衣裳,玩玩笑笑,经常就桌而坐,秉烛待旦。
“半夏,你想出去看看吗?”
半夏:“想也不想。”
“为何?”
半夏:“我想外面不如谷中好。”
小茴已经打起呼噜,女子和半夏静下来也说说话。
半夏:“姑娘是否也想去歧城吗?”
“嗯。”
自从看过那封信,女子的脑海里一直有个想法,总是挥之不去。每当她躺在床上,看着窗户上映着的屋脊影子,越发觉得空落落的。这片山谷,与神女峰一样与世隔绝,所见皆在俯仰之间。是啊,她想离开了,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。
几日后,半夏的新衣裳做好了。
“谢谢。”
半夏:“姑娘客气了。”
小茴:“谢谢半夏姐姐!”
半夏:“不客气!”
小茴抱起新衣裳进房内试穿,女子则从柜中也取出一身新衣裳,是和半夏一起做好的,女子将新衣裳递给半夏,半夏看这衣裳颜色,已经知道女子心意。
“这衣裳是做给婆婆的?”
“嗯,得空帮我拿过去吧!”
“好。”
半夏接过衣裳忍不住摸起来。
“姑娘手真巧!”
看着半夏笑意吟吟,女子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说道:“有劳两位姑娘这些天的照顾……”
小茴:“姑娘怎么客套起来了?”说着从房间内走了出来。
半夏:“姑娘不要这么见外,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“我想好了,过两天就离开了。”
“……”
半夏和小茴都一头雾水,何故突然请辞,这才相熟不过几天,半夏和小茴互相看了一眼,又同时看向女子,只见女子眼神肯定,已经做好打算。
小茴:“姑娘,是真的?”
“嗯。”
听后小茴忙拉起女子的手,“姑娘为什么就要走?住在这里不好吗?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,等待女子回答。
“……”
见状,半夏走到女子身边,关心道:“姑娘决定好了吗?”
女子点了点头。
小茴恳求道:“不要走嘛,姑娘,好不好?”
女子没有回答。
半夏:“姑娘的手刚好,出行多有不便,不如多住几天,等公子回来……”
“是啊姑娘,小茴想,公子回来肯定也想看到姑娘的,当时公子亲自抱着姑娘下了车……”
“小茴!”
“你打断我做什么,本来就是嘛!谷里从没来过其他姑娘!”
半夏和小茴又挽留了许久,只是女子去意已决,两人也是没有他法。
又一天,夜晚。
西窗烛,轻声细语。
女子向婆婆道明去意,也向婆婆感谢这些天的收留照料。婆婆虽然不舍,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女子,于是吩咐半夏、小茴连夜打点行李,一切交代妥当才不再说离别之事。
“姑娘可有想起什么来?”
“没有。”
女子在谷中住了这么久,谷中的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叫月,再无其他,只因连女子自己都不记得她的身世,故此大家多有担心。
“这可怎么好。”
婆婆又担忧起来。
“不要紧。”
女子拿起剪刀剪短烛心,忽然一缕风钻进门缝里,吹斜了蜡烛,女子于是起身将门关紧,夜里的风还有些凉。
“姑娘孤身在外,总要有个人照应才好,我已经让人给公子送信。”
“不要紧。”
女子回眸一笑,“婆婆,我四处走走就回家,不会呆太久了。”
“唉!”
婆婆拿起桌上的衣裳,左右细细看了看,“姑娘有这门女红手艺,在外面总不会饿着,老婆子我就不操心了。”
女子走回婆婆身边。
“婆婆试试合不合身,若是不合身我晚上拿回去再改改。”
“好。”
婆婆换上衣裳,就穿着和女子聊到了三更天。
“姑娘若在外面不想回家,就和公子回忘川来住,谷中有半夏、小茴她们这么多人作伴,总比一个人住好。若姑娘不喜欢吵闹,谷中还有公子,公子不仅琴棋书画,样样精通,还自幼研习医术。姑娘可以跟公子学学医术,访山问药,一样顺心度日。”
“多谢婆婆的苦心。”
她不明白婆婆为何有此看法。
见外面天色已晚,女子这才请安回去晚睡,婆婆将女子送到走廊外,
月下忘川,不时刮来一阵风。
慢慢,女子已经走远,婆婆还不肯回去,她低头掖了掖衣领,依然望着女子的背影。
“天冷了,姑娘多添些衣裳。”
女子停下脚步,却有些不敢回头,多日朝夕相对,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,然聚散有时,再见无日。一息之后,女子提着灯笼转过身来,轻轻点头。
“婆婆保重。”
“去吧!”
婆婆欲言又止,女子也不忍婆婆一直站在风里,应了一声“嗯。”
于是转身而去。
廊边的婆婆目送女子离开,见女子渐渐没入月色,婆婆这才回屋将门关紧,片刻吹灭了房中烛火。
第二天,卯时刚到,女子便起了床。
她重新换回自己的衣裳,脱去发间的玉簪,一条丝带将头发绾起半束来。
“总该去看看,你在怕什么呢!”
她有些忐忑,一晚上辗转难眠,好歹出一回远门,他日神女峰上,山川入画总不会嘲笑她画中无神,徒有其表。
“姑娘,你起来了吗?”
“进来吧!”
房间外,半夏和小茴拿着包袱正走进来,看见女子打扮也不再多说,只简单收了些用物,再带上婆婆吩咐的东西,已经满满装了一包袱。
女子没有推辞全都收了起来,准备完毕,方由两人引着出了门。
天尚未大明。
半夏、小茴一前一后,手中各提一只灯笼,女子走在中间,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着离别的话。女子在谷中住了月余,平日里少言语,却得盛情相待,感激于心。三人又聊些这谷里的四时之别,不知不觉便到了路口,三人都停了下来。
“姑娘,我们就送到这了。”半夏说。
小茴哽咽道:“记得回来看我们!”
女子接过包袱,“嗯。”
半夏:“姑娘保重。”
“你们也是。”
女子将包袱背在肩上,举步而去,前行之路虽然迷茫,她却满怀憧憬,或许她还能再见到红衣,在歧城住上几天,逛逛灯会烟火,看看都城的热闹,一起回神女峰去。
这时,红日探出山头,山路崎岖,一抹身影越走远远……